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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9章 18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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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條靈脈長天宗已經開采了三年,一切有條不紊。

在距離開采點數百裏的地方,兩年前有過一次塌陷。但長天宗的人過去查看的時候,地面已經恢覆原狀。長天宗的人明知道這裏可能發生了些什麽,也明知道這可能跟那位妖族的青君有關,但一切都無跡可尋。

就算有什麽,也肯定被青君以陣法屏蔽隔離了。

幸好,主事之人回宗門稟報,上面給出的指示讓他們明白,只要青君不來強搶靈礦,或者擊殺長天宗弟子,其餘的…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了。

這一日黃昏,眾人又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。

三位坐鎮的道君俱都升空,朝那個方向望去。青君又在搞事情了!

三人無法,只得留下最年輕的虛景道君坐鎮,另兩人結伴去探查。剛靠近那震源,便有一道流光竄出,在空中頓了一頓,穿破虛空而去了。

緊跟著,一個女子衣衫蹁躚的遁地而出,來到他們面前。

“剛才那東西哪去了?”她問。

這女子衣衫繁覆美麗,卻染了斑斑血痕,更有一邊衣袖全然脫落,露出雪白臂膀,纖細手臂。她面容嬌媚,一頭青色長發,正是妖王青君。

二人道:“劃破虛空而去了。”

劃破虛空,便是無視了物理距離,可以從甲地直接出現到乙地。運行的軌跡無法追蹤。

青君不說話,遙望著天邊,晚霞翻卷。

她的臉色神情,難以描述。

兩位道君面面相覷。

“青君。”他們試著喚她,“可還好嗎?”

自兩族結下和平盟誓以來,長天宗的人與青君打的交道最多。凡是跟青君打過交道的人,都對她很有好感。

這位強大的大妖,不僅天生美麗嫵媚,與人相處起來,還沒有一點架子,格外的平易近人。當然,其他的那些大妖,其實也大多沒有什麽架子。

和人族比起來,妖族社會結構簡單,人際關系也簡單。比起人族,他們的情感更加純粹、直白。

諸如“架子”、“面子”這些覆雜的東西,他們似乎學不來,也並不在乎。

聽得兩位人族修士這樣詢問,青君的目光中現出迷茫。

過了片刻,她忽然問:“我和你的女人合歡了,你會因此,而想要殺我嗎?”

兩位道君一起傻眼,他們面面相覷,一人小心的道:“可青君你是女子……”

“如果我是男子呢?會要殺我嗎?”青君問。

兩個人尷尬了一陣,為首那人沒辦法,只好頂起這頂綠帽子,問:“可是這女子與這男子偷情嗎?”

青君道:“不是。她不願意。她打不過我。”

那就是強行玷辱人家了。

兩位道君想起妖族那動輒就當眾求歡的習俗,頓感無力。那人忙道:“這個萬萬不可。我們人族,倘若自己的女人被別人強辱了,都視之為奇恥大辱,這個仇是必得報的。”

青君怔然。

另一人也點頭道:“正是。這等大恨,若不殺之雪恥,豈不是枉生為男兒。”

青君垂首,自言自語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
她再沒同二人多說,身形一晃,便消失了。留下兩人扶額:“……向宗門報告吧。”

而此時此刻的長天宗,也正是黃昏時分,倦鳥正歸林。完成了勞作任務的執役弟子們駛著宗門的制式小舟,三五成群的回去自己的弟子舍所在的山峰。

黑衣的巡山執事們正交接,一隊上值,一隊散去。

山巒依舊,夕陽正美。

在極高的高空忽然有光線扭曲,一道流光出現。長天的神念,穿過虛空,無視了距離,無視了長天宗的護山大陣,直接出現在了宗門深處。

神念強灌了許多記憶給沖昕,同時也獲取了沖昕的記憶。縱然沖昕所知的信息並不多,但長天的神念憑借自己對“自己”的了解,已經做出了最接近事實的猜測。

他故意對沖昕施壓,果真令沖昕一劍毀了神宮。本體將他分裂出來,原就是作為守護神宮的最後一道防線。若將整座神宮看作是“器”,他實則已經成為了神宮的器靈。他被困神宮中樞,中樞不毀,他脫不了身。

這神念出現在長天宗不過一息時間,倏地化作流光直奔某處而去。那裏看似只有山嶺,沒有房舍,十分荒僻。實則,是在結界籠罩之下的宗門秘地。

此時,秘地之中,看書的長老擡起頭,煮茶的長老擡起頭,賞花的長老擡起頭,修煉的長老擡起頭,梳妝的長老擡起頭。他們的身形,都從原地消失。

山谷之中,正在花海中與兔兔們玩耍的珠兒,忽然丟下手中花環,騰地站了起來。

“醒了!”她咧開嘴笑道,“醒了!”

她笑著,倏忽間風一樣消失了身形。

平日裏去哪裏,都要兔兔馱她,不過是為著好玩。失了神智,崩了肉身,她卻依然是一位元嬰修士。

秘地洞府的最深處,一個沈睡了多年的人睜開了眼睛。

就在剛剛,那道神念穿透了巖壁,直奔他而來。最後,消失在了他的眉間。

他擡起手揉了揉眉心,自言自語。

“沖昕去了神宮?”

“這女子……很有趣。”

“神宮竟破敗至此?唉,小青不好好看家,在外瞎跑……”

“咦,為了脫身,你激得他劍毀神宮?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混賬!”

“雖然你就是我!也得罵你!”

“敗家的東西!”

“現在窮了!你還當是從前!”

神念已經與本體融合,這位罵來罵去,罵得其實都是“自己”。

他聲稱自己“窮”了,實則是和上一個時代鼎盛之時相比。單看這一間洞室,便可以知道,這“窮”還真窮得有限。

地上布置的是聚靈陣。聚靈陣上的臥榻,是整塊的養魂木雕刻而成。四根立柱上,嵌滿了大大小小魂玉。臥榻四周,堆滿了各種各樣的,所有你能在書籍中讀到的養魂之物。

養魂之物最是難得,隨便一小塊都價值連城。

如果這樣便是“窮”,不知道多少修士,哭著喊著也想變得這麽“窮”。

“宗主!”珠兒肥胖的身形出現在洞室裏。

那人聽到這聲喚,放下了揉著眉心的手,露出一張與沖昕一模一樣的面孔。看到珠兒,他的眼睛就笑彎了。

“珠兒,來。”他對珠兒張開手,仿佛對著的是一個剛剛學步的稚兒。

珠兒搖晃撲到他懷裏,打滾:“糖!要吃糖!”

“吃吃吃!”那人笑道,“給珠兒吃!”

說著,便變出了一匣子糖來。珠兒開心的打開匣子,猛往嘴裏塞。

“慢點,慢點,還有很多,都給珠兒吃。”那人笑道。他伸手摸著珠兒的頭。

珠兒生得白皙,皮膚被養的極其嬌嫩。她體積大,脂肪多,整個人極具有“質”感。和她比起來,那摸著她頭的手,就仿佛是一副顏料沒塗夠的畫。

仔細看,這男子原來竟隱隱是半透明的。

長老們魚貫而入。珠兒“嗖”的一聲就躲到了男人的身後,趴在那裏繼續吃糖。

長老們的臉都抽了抽。特別是最後進來的女長老,更是氣得跺腳:“宗主,你又給她吃糖!吃壞了牙,又要哭!”

“沒事,沒事。”宗主心虛的道,“回頭我給她煉爐丹,專護牙齒,不受侵蝕。”

長老中精於煉丹的那一位聞言,臉上狠狠的抽了抽!

上一回宗主醒著的時候,也說要煉丹,取了許多珍貴的材料。那丹方從沒見過,長老很是激動,以為是什麽珍奇的丹藥,不眠不休的跟在一旁學習,唯恐漏看了一個步驟,令這珍貴的古丹方出岔子。

孰料那一爐煉出一爐七彩的丹藥。吃什麽顏色的丹藥,頭發就變成什麽顏色。珠兒開心極了,每天吃不同的丹藥,變成不同顏色的頭發。直到她玩膩了,轉頭就把這丹藥忘記了。

到現在,他的儲物法寶裏,都還擱著半匣子七彩丹藥呢!

看著長老們的臉色都不太好,宗主才“咳”了一聲,悄悄捅了捅珠兒。珠兒蠕動到稍遠的地方繼續吃糖。

宗主終於擺出了正經的臉,道:“沖昕現在還在元嬰?”

女長老道:“正是。已經二十多年了,他修為提高很快。”

宗主道:“還不夠。至少也要化神還虛,煉實了陽神。且不用管他,讓他自己修煉去。封印可還好?”

女長老道:“有沖祁坐鎮,一切正常。”

宗主點頭:“他辦事,我放心。外界之事,密切關註。但有可疑,一定要報上來。時候差不多快到了,我算的時間,誤差不超過五百年。”

眾長老躬身稱是,又魚貫退下。

洞室中只剩下宗主和珠兒。珠兒片刻間就吃完了一匣子糖,嘴邊還沾著糖粉,正幸福的在榻上打滾呢。

宗主含笑看著她。

待她滾到了他腿邊,他就解開她的頭發,幫她辮小辮兒。

“珠兒。”他溫柔的問,“最近有做夢嗎?”

珠兒猛一通搖頭,小辮兒都亂了。

珠兒越來越少做夢,意味著她和她的至親之人間的命線連接越薄弱。宗主摸著她胖胖的頭顱,輕輕的嘆息。

他還記得那喚作姜珠的女子,在他的徒子徒孫中,也堪稱驚才絕艷。最難得是心志堅定。

“既生在長天宗,姜珠此生,願獻與宗門。”她說。

他最後又給了她一次機會。她依然沒有退縮。

“總有人得做這份犧牲。不是我,也得有別人。”她對她的父親道,“既然如此,便由我來吧。”

關乎生死,她依然如此冷靜。雖只是金丹,卻已經堪破了生死關。

那時都以為她是必死。但他在後來的時間裏,還是找出了方法,讓她活了下來,還擁有了元嬰修為。

只是旁的元嬰修士,氣海神臺之上,是丹碎之後成嬰。姜珠的神臺之上,卻沒有元嬰。

只有一副紫河車,裹著長天宗傾宗門之力,為她尋來的一顆定魂珠。

姜珠因此,活了下來。

只是從此,世間再沒有驚才絕艷的姜珠,只有心如赤子的姜珠。

如姜珠這樣,全心的信任他,無畏的站出來犧牲的人,他已經看過太多太多。他們都覺得,有了他們的犧牲,便可以加快結束這一切的進程。

可其實,他也不知道,這一切,這混亂,這犧牲,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終結。

宗主——長天,捋著珠兒的小辮兒,深深的垂下眼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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